2003年9月2日,北京八寶山菊廳,一場罕見的學生追悼會讓整個北大陷入沉痛。葬禮上,央視主持人撒貝南數度哽咽,淚灑現場,北大校方高層也紅著眼圈致悼詞。這不是國家領導人的喪禮,也不是科研泰斗的謝幕,而是送別一位年僅24歲的普通女學生。
她的骨灰被破例安葬於八寶山,這是共和國烈士與傑出貢獻者才有的待遇。一個普通的農村女孩,為何擁有如此高規格的告別儀式?她短短24年的人生,又是怎樣一步步走進北大,又一步步走向生命終點的?她是誰?她又做了什麼?
1979年10月6日,湖南醴陵,一個靠賣米過活的山村傳來嬰兒啼哭聲。這個女孩叫張培祥,家裡窮得叮噹響,父親常年生病,母親癱瘓在床,還得照顧剛出生的弟弟。
她5歲就開始干農活,10歲那年第一次輟學。那時父親病情加重,家裡實在拿不出學費,只能忍痛讓她退學幫忙種田。她不哭不鬧,第二天就背起鋤頭下地幹活。只是,每當看到村裡孩子背書包去學校,她總是默默地望著他們,眼神里寫滿不舍。
她的姑姑心疼這個孩子,把她接到家裡讀書,靠賣掉家中唯一的大肥豬,供她繼續上小學。這次機會,她牢牢抓住。從此以後,她幾乎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。
12歲,她以全校第一考入醴陵一中。這所學校是湖南省重點中學,能進去的都是尖子生。但學費難題又來了,父母東拼西湊供她讀了一學期,實在頂不下去了。她又差點輟學,是堂叔和校長幫她轉學到條件稍差但學費低的醴陵四中。


高二那年,家裡再遭重創。父親結石病複發,母親乳腺癌手術,家裡入不敷出。她默默離開學校,跟村裡人一起去深圳打工。她沒有告訴任何人,哪怕是最疼她的老師。
在那家工廠里,她每天干12小時流水線,晚上還會把高中課本拿出來複習。宿舍的女孩嘲笑她裝清高,她不理,只管默默看書。
羅定中校長得知她輟學後,四處打聽,終於4個月後找到了她。他在電話里只說了一句話:「回來讀書,費用我來想辦法。」張培祥抱著電話,沉默了很久,然後坐上了回校的火車。

1997年,她用4個月補回了落下的學業,參加高考,以株洲市文科狀元、湖南省第五名的成績,考入北京大學法學院。
全村沸騰了。那天她收到錄取通知書,躲進屋裡哭得眼睛通紅。她說,這不是悲傷,這是一種終於有出路的釋放。

她帶著全家人湊的1000塊錢北上求學,開始了她人生最光亮的時光。在北大,她成了「飛花」。這不是浪漫的名字,是她的筆名。她寫紅樓夢評論、寫小說,作品在論壇上瘋傳。《賣米》一文更是感動無數人,被選入《當代》雜誌,後來還傳出要進小學語文教材。
她不僅寫文,還在電視台兼職寫劇本,幫湖南台策劃節目。甚至親自上台主持,節目播出後全省熱議,大家都說她是下一個撒貝南。

她沒再向家裡要過一分錢,反而每個月都寄錢回家,給母親買葯、給弟弟交學費。她還帶家人第一次坐火車、看電視、用洗衣機。她說:「我再苦,也不能苦爸媽。」
2003年5月,張培祥突然發高燒、流鼻血。校醫懷疑是非典,緊急送醫檢查。結果出來時,所有人都震驚了——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。
她沒有告訴父母和弟弟。她怕影響弟弟高考,更不想讓父母擔心。她只告訴舅舅,讓他保密。她向所有人微笑,只有夜裡一個人躲在醫院的被窩裡偷偷擦淚。

即使在病床上,她還在翻書、寫文。她說:「我從小就吃苦,命運沒打敗過我,這次也不會。」醫生說她是他們見過最樂觀的病人。
6月,她寫下最後一篇詩稿:《冷月千年猶有淚,殘芳一笑便成塵》。8月27日晚9點,張培祥停止了呼吸。她的生命,永遠定格在24歲。她臨終前留了兩個願望:一是希望爸媽能帶她坐一次飛機回家;二是她的骨灰能一半留在北京,一半回到家鄉。

北大為她破例,在八寶山菊廳舉行追悼會。撒貝南在致悼詞時幾度哽咽。曲三強院長親自寫下墓志銘。八寶山,這原本只屬於國家英雄的地方,如今多了一位農家女的名字。
她的父母抱著她的骨灰「坐」上了人生第一趟飛機。飛機降落那一刻,父親哭得不能自已。他親手在山上為她修了一座「懷念亭」,每天都去坐坐,跟她說說家裡的事。

她的弟弟考上大學,成了公務員;她的母親還穿著她買的保暖內衣;她的父親每次收到稿費都淚流滿面,說:「她走了,還在養家。」她的作品陸續出版,《大話紅樓》《飛花讀紅筆記》《紅樓十日談》等成為暢銷書。她翻譯的外國作品也被多家出版社爭相出版。
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女孩,卻用生命的全部力量,拼出了一個奇蹟。沒有人天生強大,中國千千萬萬像她一樣的孩子,扛著命運的風雨,只為不辜負讀書的機會。

她的故事告訴我們,真正的才華不是炫耀,而是默默踏實地走出泥濘。她的堅強,是這個時代最打動人心的力量。她用24年,走完了別人三輩子的路。她的名字,叫張培祥。
張培祥的故事,是一部現實版的《紅樓夢》。沒有富貴命,沒有好運氣,只有不認輸的心和不低頭的韌勁。她用生命告訴我們,只要肯努力,哪怕出身再苦,也能開出最燦爛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