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可能也發現了，這個冬天，蔬菜價格似乎比以往要更貴。還記得去年夏秋之際的蔬菜刺客嗎？今年熟悉的情節繼續上演，日常餐桌上的瓜類、豆類、葉菜紛紛漲價，連一向廉價的白菜也變得令人陌生。從前一塊錢一斤的白菜如今零售價高達3元，娃娃菜價格更是達到了一斤5元。
就拿深受大家喜愛的家常下飯菜西紅柿炒雞蛋來說，現在自己做一道西紅柿炒雞蛋，比較理性的搭配方案是西紅柿只能做配角，雞蛋才是主角。因為一斤西紅柿售價已經高達八九元，是雞蛋價格的兩三倍。
更反常的現象是，豬肉的價格卻在半年來一降再降，以至於讓消費者形成了「菜比肉貴」的感知。我平常吃肉不多，偶爾買點都是在線上生鮮超市按盒買入，對單價並不敏感。和爺爺打電話嘮家常時才恍然發現，原來現在買一斤生菜的價格已經基本夠買上一斤豬梅花肉了。
11月以來，鮮菜價格由上月的同比下降7.3%轉為同比上漲14.5%，將11月的CPI拉高了約0.31個百分點，與此同時，豬肉價格卻同比下降了15%。到了12月中旬，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的西紅柿批發價格在6元~10元/公斤之間，白條豬價格大致在13.5元/公斤至15.0元/公斤之間。
老人家往往對價格高度敏感，爺爺感慨年輕時想吃肉饞得流口水，如今年紀大了吃不下肉，就想吃點蔬菜，菜價卻不敢高攀了。菜比肉貴的局面，讓他反覆感慨。
我開始好奇，今年的菜肉價格倒掛的情況為什麼會出現？大概會持續多久？以及它會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什麼樣的影響？
白菜不是「白菜價」了
對北方人來說，最熟悉的過冬蔬菜有三：白菜、蘿蔔、土豆。尤其是大白菜，不僅好吃，還便宜，不怕低溫耐儲存，而對南方人來說，一道小炒白菜也是經濟實惠的家常菜首選。
如今，漲價最明顯的也正是白菜。去年這時候批發價1.37元/公斤的白菜，到此時變成了2.38元/公斤，實現了翻倍。以往買一棵大白菜只需五六元，現在則需要10元以上。
從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底，大白菜的批發價格一直在往上走。（圖/商務預報網）
今年秋季，全國大白菜種植最重要的產地河北中南部、山東西南部受淹減產，到現在存量已經不足，其他產地如雲南、湖北等則因為體量小而無法填補供應缺口，供不應求就造成了如今大白菜價格暴漲的局面。
除了不再「白菜價」的白菜，很多其他種類的蔬菜也齊刷刷漲價。以生鮮電商平台盒馬為例，菠菜7.99元/250克，脆皮青椒6.99元/300克，空心菜9.9元/300克，茄子7.99元/400克，西藍花9.9元/500克，以份計價的方式看起來似乎還不算貴，但如果換算成菜市場更常用的計價單位「斤」，立刻就會感知到蔬菜上漲的程度。這樣算下來，一個兩口之家，單是買做一頓飯所需要的蔬菜，就要花去二三十元。
農業農村部的數據顯示，11月份全國「菜籃子」的產品價格指數為127.65，環比上漲6.17個點，同比上漲3.55個點；28種重點監測蔬菜中，比如白蘿蔔、豆角、胡蘿蔔、黃瓜、茄子、青椒等全國平均批發價達到每公斤5.72元，環比漲幅高達11.3%，同比也上漲了12.4%。
去年夏天，我們也經歷過蔬菜價格暴漲，但是那一輪漲價是在秋季到來時就有所迴轉。一般而言，每年入秋之後蔬菜供應上來，菜價會逐步下降，到11月份降至低點，然後再逐步回升。但是今年10月到11月，蔬菜價格不降反漲。
究其原因，很可能與今年幾次北方異常寒潮和南方陰雨天氣有關。
10月到11月，原本是全國蔬菜供應產地轉換的時期，東北、華北等高緯度以及氣溫較低產區產量下降，供應地區逐漸南移到山東、河南，以及江蘇、浙江、安徽等長江中下游地區。
但是今年10月到11月，北方連續遭遇了三次寒潮，氣溫低於15攝氏度，這樣低於往年的低溫讓露天蔬菜無法再持續生長，收完前一批就提前退市了，而低溫也導致一大波蔬菜產生病害，雪上加霜的是，後續接力的產地蔬菜成熟度還不夠。
幾乎與北方寒潮同時，湖北、雲南等南方主要蔬菜產區遭遇了連綿的陰雨天氣，嚴重光照不足導致蔬菜的生長受到影響，成熟時間就推遲了。於是，這樣青黃不接的情況就導致了蔬菜供應緊俏。
等這個周期過去，蔬菜價格應該會慢慢回落，不過對於每頓飯都要吃蔬菜的人來說，最近逛菜市場可能還是會感到肉痛。
愛吃豬肉的人有福了
與蔬菜形成鮮明對比的是，豬肉價格持續低迷。一斤豬五花肉11元，一斤排骨20元，腿肉一斤8元。農業農村部數據顯示，2025年11月最後一周，生豬平均收購價格為13.11元/公斤，環比下降0.9%，同比下降27.0%，到了12月第二周，這個價格已經變成了11.81元/公斤，環比連續5周下跌。
豬肉價格一跌再跌。（圖/新浪財經）
一般而言，臨近年底，在腌臘肉等消費需求下，秋冬季節的肉價會有一定上升，但到了今年，上漲情況並沒有出現。這是因為，受到前兩年豬肉好價格的刺激，養殖戶的產能擴大，而豬繁育-生長周期至少要10個月，很難及時做出調整，就導致生豬出欄時市場供應過剩。
在中新經緯的報道中，中國農業科學院北京畜牧獸醫研究所研究員、農業農村部豬肉全產業鏈監測預警首席分析師朱增勇提到：「2024年第四季度能繁母豬處於產能高位，正好對應了今年第三季度商品豬出欄的高峰期。」
本質上，母豬存欄量決定著未來生豬的產量。根據農業農村部預測，全年能繁母豬保有量在3900萬頭左右則能實現供需平衡，然而，到2024年年底，能繁母豬約4080萬頭，比正常值超出了100多萬頭。
這是因為過去幾年，全國幾大養豬巨頭企業投入新科技，使得母豬繁殖能力提高，小豬長得快，出欄更快，體重還增加，同時養殖成本也降低了。這樣的結果就是生豬市場越來越卷，豬肉也越來越便宜。
根據全國養豬巨頭之一的牧原股份披露，2025年，企業通過技術化管理，成本基本能控制在11.6元左右。相比起生豬收購價，大企業還有一定的利潤空間。但是對於多數中小型散戶，由於採購體量小，散戶在飼料、疫苗、獸葯等投入方面缺乏議價權，導致養殖成本居高不下。根據大宗商品分析機構卓創資訊分析師鄒瑩吉測算，養豬散戶養殖成本約為14~15元/公斤。那麼虧損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。根據全國畜牧總站首席專家聶善明粗略統計，過去五年內，全國養豬散戶減少了1300多萬戶，相比2018年減少了41%。
短期來看，豬肉價格下降對大多數消費者來說當然是好事，但長期來看，當全國豬肉產能逐漸集中在大型養豬企業，那麼大企業的擴產/減產決策都會馬上影響豬肉市場，豬肉定價權也很可能就逐步掌握在大企業的手中了。
餐桌上的格局，悄悄變了？
這一次隨著豬肉價格下降，還出現了一個反經濟學常識的現象。一般來說，豬肉價格下降會導致作為替代產品的牛羊肉的市場需求減少，從而價格也跟著下降。但是這一次同期的牛羊肉價格可以說有增無減。2025年11月，牛肉（去骨統肉）集貿市場價格當期值為71.09元/公斤，環比增長0.5%，同比增長8.5%。
這種看似反常的現象與人們健康理念的變化有關。這些年，隨著人們對健康日益關注，膳食結構也隨之調整，而作為蛋白質來源，牛肉相比豬肉是更加優秀的替代品。
這幾年來，無論是朋友聚會還是公司聚餐，聊天走向總會悄然轉向對身體健康的討論，隨便交流一圈下來，就會發現一桌人里總有幾個脂肪肝患者，最主要的原因是攝入脂肪、糖類過多導致的肥胖。當然，肥胖帶來的一系列問題還有糖尿病、心臟負擔過重等。
據醫學雜誌《柳葉刀》的報告，截至2021年，中國25歲及以上的成年超重和肥胖患者達到4.02億人。而國家衛健委的數據則表明，若人群超重趨勢得不到遏制，2030年中國成人、兒童超重肥胖率將分別達到70.5%和31.8%。
隨著人們對健康和體脂率的關注，各種健康膳食方法橫空出世。比如有著全世界最健康飲食方式之稱的地中海飲食法，就提倡以植物性食物為主，以海鮮類和少量牛羊肉優質蛋白為輔。
地中海飲食法的典型一餐。（圖/unsplash）
無論如何，多吃蔬菜、水果，適量吃紅肉，以粗糧替代精細碳水，已經成為公認的健康飲食方式。所以對於注重飲食健康的人來說，豬肉價格漲跌對生活影響並不算大，但是蔬菜價格的波動，則讓人更為敏感。
當然，飲食方式終歸是具有階級性的，不同收入群體對價格的感受也存在差異。比如在工地上勞作的工人，體力活要求他們攝入更多碳水和蛋白質，便宜的豬肉、大米飯則是解決能量消耗的最佳選擇，少吃或者多吃菜，則不是最要緊的。
食物是有階級性的。（圖/《黑白大廚》第一季）
只不過，當菜貴、豬肉便宜的局面疊加在一起，容易給人一種反常識的錯愕感。蔬菜和豬肉價格的異常，背後也是不同的影響因素和邏輯鏈條。
長期來看，蔬菜價格劇烈波動並非偶發事件，隨著未來極端天氣事件頻繁發生，類似今年這樣的蔬菜供應衝擊可能會頻繁出現。而豬肉的價格，在這一輪「豬周期」過去後，可能會恢復到正常價格區間，但隨著行業格局的變化，能吃到什麼價格的豬肉，可能還是未知數。